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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荣剑悼念冯天瑜谈起

丁邢 丁东小群 2023-07-22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   一个月来,疫情海啸般席卷中国大地,大批院士、教授、学者、艺术家不幸谢世,讣告目不暇接,让人感叹生命的脆弱。生死只在一线之间,有人昨天还在网上畅叙,今天便阴阳永隔!这几天,我正忙于和朋友一起,整理好友赵诚的怀念文字,为他撰写悼文、诗词、挽联、留言者已有七、八十位,由此可见人心的向背。

   今天午后一时许,突然接到几位朋友的微信,要我核实荣剑的安危。

   原来,一位沪上知名教授,在网上发了帖子,称“荣剑先生已经不幸去世,完全意想不到。他身体非常健康,体型壮硕,也是一表人才,在当今中国思想界独树一帜,没有想到病毒会如此凶险。想着他还有一个年幼的十分疼爱的女儿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……愿他一路走好。愿诸位珍惜健康,珍惜生命,共度难关,迎接未来。”

   这位教授我也认识。我相信他的悼念是真诚的。但我觉得,荣剑的情况,必须核实一下。于是用微信语音呼叫荣剑。荣剑当即回话。听到他的声音,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。荣剑告诉我,张鸣等朋友刚刚和他通话,也要核实他的生死。看来,沪上教授的悼念是一个乌龙,他可能轻信了网上的误传。

   无风不起浪。原因可能与昨天冯天瑜先生病逝,荣剑在网上发帖表示怀念有关。荣剑的帖子全文如下:

   得知冯天瑜先生走了,特别痛心,特别伤心,难以言表。

   上个月25号,冯先生来信说到他住的楼上已走了三位,他坦然对我说随时听召唤。

   冯先生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,做过两次癌症大手术,加之亲历三年前的武汉新冠大爆发,他都扛过来了,如没有这次疫情,肯定还可以延年益寿。没想到的是,病毒凶恶,他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。

   前年和去年,我都专程去武汉拜访冯先生,今年拜访他时,他的新著《周制与秦制》已进入校对阶段,这是他身患绝症之后利用点滴时间创作的作品,真正是生命不止,创作不息。

   我讲波拿巴现象,冯先生给予好评并转发,他是老一辈知识分子中极少数对历史和世事洞若观火的学者,无愧为这个时代的学问、思想和道德楷模。

   冯先生走了,天丧予!天瞎了!

   在手机上转发微信贴子,很容易丢掉作者署名。一传二,二传三,荣剑悼念冯天瑜,就传成悼念荣剑了。

   冯天瑜先生逝世,我也十分悲痛。他的学术思想,曾给我重要启发。

        45年前,我考入山西大学,学习历史。当时,五阶段论的历史观是金科玉律。标准答案是中国从战国到鸦片战争前是封建社会,之前是奴隶社会,之后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。可讨论的无非是奴隶社会转入封建社会的早晚而已。

   直到1990年代,读了顾准,又读了李慎之,幡然醒悟,才知道金科玉律并不靠谱,于是跳出如来佛的手掌,历史便豁然开朗。继续追踪,方知首先围绕“封建”问题进行溯源清理的是冯天瑜先生。

   冯先生在年轻时代,批孔文章曾获得钦赞,我得知他的大名。他一度进入官场,于70年代末重归学界,甩掉包袱,以独立精神深研中国历史文化,著作等身,享誉学界。他在1980年代末明确提出:中国古来即用的专词封建,是封土建国的简称。西方的封建制度(feudalism)与中国古来的封建在概念上比较切近。……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,我国史学界所通用的封建制度封建社会,则是从五种社会形态角度确定其含义的,用所有制和阶级关系作为判定标准,指由地主阶级占有土地等生产资料的主要份额,以剥削农民或农奴剩余劳动为基础的社会制度;自然经济是这一制度的特征,农民和地主构成这一制度的基本成员,农民与地主的阶级矛盾是这一制度的主要社会矛盾。这里所使用的封建一词,已与封建的古义和西义均不搭界。提出,秦汉至明清两千年间社会形态较确切的表述,应是宗法君主专制社会,其制度主体已不是封建的。在此基础上,冯先生撰写《封建考论》一书,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。以后,他继续对秦制进行剖析,振聋发聩。

   冯天瑜和李慎之相识于1980年代末,共识颇多。李慎之先生在90年代多次著文,光大冯天瑜的命题,在知识界得到广泛共鸣。昨天我还和南京学者罗建交流,她在李慎之启发下,加入反思“封建”行列,著文发表于《书屋》,引起不小的反响。我建议她写文章怀念冯天瑜和李慎之。她说,无奈身体欠佳,还在“阳着”。我只好收回建议。

   2020年,武汉疫情初起,冯天瑜先生和江城几位知名教授,不畏高压,为抗疫公开发出诤言,倾力支持作家方方,表现了知识分子的良知。这都让我们深怀敬意。可惜,在他生前,无缘谋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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